彭扬:时尚跟宗教是怎么发生关系的?似乎在我眼中,时尚就是一种物质的宗教。
马骥:没错。因此我们模仿了名画《最后的晚餐》中的场景,但是造型十分诡异和邪恶,因为对于时尚的商品拜物教来说,享乐主义的主题确实有一种邪教气质,我觉得我们拍出了一个邪教版的《最后的晚餐》。之所以放一个性感女模在上面,除了视觉上的反差,也增强了这种邪恶气质。其实说“邪恶”这个词过于道德化了,无论是原始部落的活人祭祀,还是今日西方的性爱祭祀,宗教都和献祭仪式相关。即使就基督教这个最具视觉特征的宗教而言,它的饭前祷告是因为在它的宗教含义我们吃的都是基督的血肉,分餐制就来源于此。
彭扬:这让我想起了另一个文化名词“人体盛”,这是日本的一种传统饮食文化,因为不少日本男人认为处女具备内在的纯情与外在的洁净,能激发食客的食欲,在中国也有“食色性也”的说法。这组广告摄影是否也具有类似的含义呢?
马骥:这种观点是鉴赏这个作品另一个重要的立场。在弗罗伊德的理论中,小孩吸吮拇指不但是食欲,而且是最原始的性意识。人的进化是一个由低等到高等的过程,但在某一个层面上,性欲和食欲是难以区分的一片混沌的海洋。性发展到极致就是一种恋物。马克思在《资本论》中也同样对“恋物”做了深刻的解释,只不过他把恋物和商品社会联系了起来,所谓“商品拜物教”。我们把商品当作食物,当作情欲的对象,甚至顶礼膜拜──时尚与宗教、食物与性欲,这些主题在这张片子里得到了几近完美的统一。
彭扬:“时尚创造平等”这张似乎反映了你们的现实立场?
马骥:这张片子在我们的图片中是最为严肃的,所以我们为此牺牲了视觉。什么形象的穷人最有“范儿”?是牧民,是边陲的少数民族,是扎花围巾的秋菊或者《我的父亲母亲》穿大棉裤袄的章子怡。而我们选取了一个造型平庸的农民形象,是希望能具有典型性,或者说,我们拍摄了贾璋柯版的农民工而非张艺谋的农民。包括场景的选择也是如此。今天中国社会的最大问题就是贫富分化,时尚对此当然不存在任何表达的禁忌。我们说时尚具有一种“不安份守己”的特点,西方的时尚史上,反战、环保、慈善这些主题都是时尚经常拿来的包装品。你可以说这是个噱头,但你要考虑它的现实意义,就像富人做慈善具有最大的社会效应和现实意义。而且时尚就是表面的包装吗?那么为什么往往一个好战狂最初只是军服的迷恋者呢?时尚和时代和社会问题不是一表一里的简单关系,而是相互依存彼此影响。至少我希望时尚圈里的人看到这张片子,会反思时尚阶层和贫富分化的问题。
(责任编辑:吉莉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