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场茶事里的日本茶道——养源院的寺院茶

唐纸师Toto、养源院住职吉水行玉、唐纸传人千田爱子小姐在养源院用唐纸制作的壁纸前。

　　在唐纸第12代传人千田爱子小姐的带领下，我们有幸在京都养源院喝了一次寺院茶。养源院一直使用千田家制作的唐纸制作墙纸，至今还保留着千田家200多年前的作品。养源院最著名的是因为江户时代画家俵屋宗达的画作。1621年养源院重建时，他画了杉木门扉《松图》、《狮子图》、《白象图》等。而今天，爱子小姐与丈夫的作品就与《狮子图》陈列在一起。

京都养源院的墙壁，左边是日本江户时代画家表屋宗达的《狮子图》，

　　养源院另一著名景观是"血天井"。1600年，鸟居元忠为德川家康镇守伏见城，死守10多天之后，与300多名将士切腹自尽。武士的鲜血渗入地板，血渍无论如何都清洗不掉。这些地板后来被作为京都养源院的天花板。在参拜完俵屋宗达的画作之后，养源院的老和尚拿一根长长的竹竿，指着天花板，给我们看依稀可辩的人形血渍。虽然有些不寒而栗，却可以感受到日本人对死亡艺术的赞美。

　　如果说武士道代表了死的艺术，而茶道则代表了生的艺术。中国唐代的茶传到日本，最早是从寺院茶开始。因茶有提神益思、生精止渴功能，故唐代的寺庙崇尚饮茶，在寺院周围广植茶树，制定茶礼、设茶堂、选茶头，专呈茶事活动。在日本，当年最澄把带回的茶籽种在日吉神社旁边，使这里成为日本最古老的茶园。到了镰仓时代末期，日本茶文化以寺院为中心，普及到了全国各地，以"佛法存于茶汤"观念为代表的寺院茶礼广为普及。人们在参禅时将对禅法的领悟融入饮茶之中，"闲观叶落地，静坐一杯茶"，日本茶道也就此完成了草创阶段。

　　在俵屋宗达《狮子图》旁边的会客室坐下，桌子上已经放好了冰镇茶。这时却看见边上一位老婆婆在做茶，她一手向茶盏倒开水，一手用茶筅击拂，用的居然是中国宋代的"点茶法"。我们在日本的联络人美帆介绍说，这就是日本茶道中喝的茶。现在日本，只有对重要的客人才会做这样的茶。

养源院的住职吉水行玉

　　中国明代时，明太祖朱元璋下令不再进贡团茶，而以蒸青散茶代之。相应的，饮茶的方法也极大地简化，也就是现代中国流行的冲泡法。冲泡法后来也传到了日本，在日常饮用上，茶叶的确取代了茶末。不过抹茶一道，依旧是日本的茶中之茶。

　　开始以为老婆婆是服务人员，美帆介绍说她居然是养源院的住职吉水行玉，女性住职在日本非常少，她也是第一次见到。其实，日本茶道必定是由主人亲自来做的，以体现对客人的尊敬。

　　流行于中国宋代的"点茶法"，与唐代相比不再直接将茶放入釜中煮，而是放入茶盏中用沸水来点。具体而言，要先用釜煎水（候汤要求同唐代），而后将研细的茶末放入茶盏，点入少许沸水，先调成膏。然后一手点水，另一只手用茶筅旋转打击和拂动茶盏中的茶汤，使之泛起汤花（泡沫）)称之为"击拂"。要创造出点茶的最佳效果，一要注意调膏，二要有节奏地注水，三是茶筅击拂得视情而有轻重缓急的运用。只有这样，才能点出最佳效果的茶汤来。

　　关于茶汤成色的好坏，宋代蔡襄《茶录》有云："茶少汤多则云脚散，汤少茶多则粥面聚。钞茶一钱七，先注汤，调令极匀，又添注入，环回去拂，汤上盏可四分则止，视其面色鲜白，着盏无水痕为绝佳。建安开试，以水痕先者为负，耐久者为胜"。

　　茶由唐代发展到宋代，不仅仅是饮茶方法发生转变，其中体现的对生命的理解也大不相同。对宋代理学而言，并非是天理需要透过万物反映出来，而是万物本身就有天理在其中。刹那便是永劫－－此生即为涅槃。万物永远都在变动----唯有这点是唯一不变的；这种道家思想充斥流传于当时。引人入胜的乃是过程，而非行为本身；真正关键的是"去"完成，而不是已"完成"。

　　日本明治时期的思想家冈仓天心在他著名的《茶之书》中认为，茶道是化了装的道教。茶，不再只是诗情画意的娱乐，而成了一种自我实现。茶所代表的，不仅是藉由特定的饮茶形式体现某种理念；它更是一种对生命精彩之处的信仰。茶是人们赖以实现纯净优雅的通道，主人与宾客通过茶的往来，共同成就俗世的至上祝福，也让此情此景成为一次神圣的会面。